王富仁:《创造社与中国现代社会的青年文化》,见《灵魂的挣扎——文化的变迁与文学的变迁》,170~171页,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3。
10.从题材来说,是创造社的青年的创作第一次较大规模地展示了新文学的“现代生活景观”——现代都市生活的种种形象。茅盾认为鲁迅《呐喊》表现了现代的乡村人生,“但是没有都市,没有都市中青年们的心的跳动”,“很遗憾地没曾反映出弹奏着‘五四’的基调的都市人生”。创造社青年的都市观感直接来自日本大正时期蓬勃发展的资本主义景象,这比黄遵宪当年所感叹的“消防队”等近代事物更“现代”了。郭沫若的《女神》涌动着摩托车、大都会、烟囱(“二十世纪的名花”“黑牡丹”),郁达夫笔下有酒楼、妓馆,田汉、陶晶孙笔下有咖啡店,成仿吾笔下的流浪汉,张资平笔下的城市男女……从这里开始,中国文学里出现了这样的故事与这样的主人公:沉浮于都市夜色中的男男女女,为现代生活的欲望所鼓噪,恋爱、求学、工作、交际,不断有新的烦恼,不时有精神的空虚,在富有魅力又暗藏危机的生活之流中挣扎。除了题材,引人注目的还有创造社作家对自身的估价和判断,那是一种满怀生活渴望与成功期许的自信。表现在创作当中,则是他们面对世界和他人的态度——关于“天才”的自我想象,这是创造社青年极感兴趣的一个话题,这既是他们对西方浪漫主义文化的接受,更代表了一种恃才傲物的自我估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