钿晕罗衫色似烟,一回看着一潸然。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得几年?
其二曰:
今朝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冢上来。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其三曰:
满帘明月满庭霜,被冷香销拂卧床。燕子楼前清夜雨,秋来只为一人长。
盼盼吟玩久之,虽获骊珠和璧,未足比此诗之美。笑谓侍女曰:“自此之后,方表我一点真心。”正欲藏之筐中,见纸尾淡墨题小字数行,遂复展看,又有诗一首:
黄金不惜买蛾眉,拣得如花只一枝。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死不相随。
盼盼一见此诗,愁锁双眉,泪盈满脸,悲泣呼咽,告侍女曰:“向日尚书身死,我恨不能自缢相随,恐人言张公有随死之妾,使尚书有好色之名,是玷公之清德也。我今苟活以度朝昏,乐天不晓,故作诗相讽。我今不死,谤语未息。”遂和韵一章云:
独宿空楼敛恨眉,身如春后致残枝。舍人不解人深意,讽道泉台不去随。
书罢掷笔于地,掩面长吁。久之拭泪告侍女曰:“我无计报公厚德,惟坠楼一死,以表我心。”道罢,纤手紧褰绣袂,玉肌斜靠雕栏,有心报德酬恩,无意偷生苟活,下视高楼,踊跃奋身一跳。侍女急拽衣告曰:“何事自求横天?”盼盼曰:“一片诚心,人不能表,不死何为?”侍女劝曰:“今损躯报德,此心虽佳,但粉骨碎身,于公何益?且遗老母,使何人侍养?”盼盼沉吟久之曰:“死既不能,惟诵佛经,祝公冥福。”自此之后,盼盼惟食素饭一盂,闭阁焚香,坐诵佛经。虽比屋未尝见面。久之鬓云懒掠,眉黛慵描,倦理宝瑟瑶琴,厌对鸳衾凤枕,不施朱粉,似春归欲谢庾岭梅花;瘦损腰肢,如秋后消疏隋堤杨柳,每遇花辰月夕,感旧悲哀,寝食失常。不幸寝疾,伏枕月余,遽尔不起。老母遂卜吉葬于燕子楼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