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真是又老又丑。
而每当她坐在那张“床”上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她们总是互相传递诡秘的眼色。她们是从不沾那张“床”的边儿的,她好心请她们坐,她们也不坐,宁肯就地坐块破麻袋片什么的。
有时她真想骂她们一顿。
她常常发现她们暗中窥视她,她们更用暧昧的目光看待她的小叔子;她每每替她的小叔子感到受了奇耻大辱。他却根本不注意那些老的或丑的女人用什么样的目光观察自己。他只是干活儿,吸烟,和自己年轻的嫂子并坐在“床”上,舒服地将背靠着挂了毯子的墙,说些意义不大的话,或者聚精会神地欣赏音乐。每当他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分明地是在竖耳聆听,就好像他和她说的那些意义不大的话,每一句全都包含着无数句潜台词或暗语似的。
这种时候她最想骂她们。
而这种时候她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最好。
仅仅为了不破坏他的好心情,她才一次次忍住不骂她们。
令她奇怪的是他非常尊敬她们每一位。她们若组装得马虎,他常常是一声不响地拆散了重新组装而已。不得不批评她们只图组装得快,忽略了质量,他的话也讲得很礼貌,很客气,很有分寸,绝不至于使她们难堪。
一次休息时,他和她又并坐在“床”上。既然有张“床”,别人不坐,他和她何苦也不坐呢?他用火柴棍儿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