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李颙面前的,是两道选择题:一是公然抗旨,拒绝参拜,惹恼皇上,引火烧身;二是抬赴省城,诚惶诚恐,三呼“万岁”,叩首跪拜。但是他知道,他家人知道,陕西省的父老乡亲也知道,第一道题他不敢做。在中国有皇帝的年代里,得罪了皇帝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第二道题,他做不到。清朝王士祯《池北偶谈·卷九·李颙》中说:“近周至李颙两经征聘,不出,有古人之风。颙以理学倡导关中。”六十多年来泾渭分明的他,忽然屁颠屁颠地跑到西安行在朝康熙磕头,他还能继续做他的大宗师吗?乡党们的唾沫星子,就能将他淹死。
李二曲心里有点七上八下,捏着把汗,可想而知。不过当今皇上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捏着把汗,就不免吊诡。因为玄烨不能不考虑,君无戏言,话放出去了,第一,老“处士”不来,不给你面子,你陛下如何处置?是杀他,是关他,还是亲手掐死他?第二,老“处士”还真的来了,给了你面子,你能赏他一个什么?他六十多年都不买你的账,他会稀罕你的恩典吗?如果他来了,还夹七夹八说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话,你陛下又如何处置?是乱棍打出行辕,还是斩监候收押?虽然帝王之威,莫敢抗违,怎么处理也都是皇帝有理。可是,大清立国六十多年,为惩治一个你已经容忍了六十多年的对立面而大动干戈,值不值得?这是公元1703年玄烨西巡中一段见诸史册的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