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寒气逼人,院子里黄泥夯出来的地面上结着一层冷冷的白霜,牛郎忍不住抱紧双肩,打了一个冷战。已经是初冬季节了,有钱人家的孩子早已经穿上棉袄棉鞋,帽子手套捂得严严实实了,牛郎却只有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夹袄,还短得遮不住屁股和手腕。夜里他睡在四面漏风的牛棚里,身下垫一张冰凉的草席,身上盖一张陈稻草的垫子。饶是这样,嫂子还嫌他占用的稻草多了。嫂子说:“小孩子屁股后头三把火,捂得太暖和了反倒要捂出毛病来。”可是对她自己的儿子呢,秋风刚起,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捂得像个棉花球。有妈的孩子和没妈的孩子,生活中真是水火两重天啊。
好在牛郎自小过惯了苦日子,皮肉结实,经得住摔打折磨。谁叫他三岁就没了爹娘,又摊上一对心眼狠毒的哥嫂呢?温顺的黑额牛生下地就跟着牛郎,已经成了他寸步不离的伙伴。每到寒冬腊月的天气里,牛会懂事地卧在他身边睡,用自己的体温把牛郎温暖着,呵护着,让牛郎一觉醒来的时候,会觉得这世上有两个相亲相爱的生命偎依在一起,活着还有那么一点牵挂和快乐。
牛郎穿过天井往后院走,要经过正房哥嫂卧室的窗下。此刻是月明星稀的三更天,房间的窗纸上还有灯光,算盘珠子也劈里啪啦敲得脆响。秋收刚过,粮食卖出去了,精明的哥嫂在算一年的收入账。不把这笔账一分一毫地算清楚,他们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