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一直飘荡着腐烂而陈旧的气息,还有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合起来,让人恶心。她从包里掏出崔盼的照片来看,圆圆的小脸上有两坨高原红,眼睛圆而大,像极了他。
她要给他看看他的骨肉,她要当面问问他,当初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出了站台,大城市的陌生让她顿觉慌张,她坐错了公交车,搭错了地铁,问了很多人,几经波折才找到了他最后一次寄信的地址。
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上海没下雪,可是却冷得彻骨。她站在路灯下,掏出小镜子来看自己的脸,用冰凉的手指抹了抹头发,又使劲把衣服上的皱褶拽了拽,但没拽平。她放弃了,正要往房子里走,就看见了崔饶。
二十三岁的他成熟了好多,衣着跟城里人没有区别,他还是蹬着一辆单车,从路的那一头穿过昏黄的路灯回来,后座上却坐着另一个女孩。
她的脸好白,穿着大红色收腰的羽绒服,嘴唇也是同样的红色,看起来好好看。翠喜立刻躲到了树后面。
“冷吗?”崔饶停下车,问那女孩。
“好冷,这鬼天气。”
“走,进去我帮你焐焐。”
“脚太冷。”
“那就焐脚。”
“心也冷。”
“那就焐心。”
女孩咯咯笑,手挽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们嬉笑着走进了房子的阴影里,过了好久,笑声还在翠喜的耳朵边回荡。一边是多年的光阴,一边是新鲜的伤口。